2012年4月19日星期四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九)

甲華堂悼文

沉痛哀悼顾兴光前辈
甲华堂

敬爱的顾老,您终于走完人生路程,永远离开我们了。您的辞世,令我们失去一位很好的导师,华社失去良才,草木同悲!
您在水深火热的1960年代投身政坛,是左翼政党社阵的强人。您铿锵有力的批判和浅入深出的分析,唤醒无数群众;您二度中选马六甲市议会民选议员,也是我国最年轻的民选市议员,曾经出任马六甲市市长。

1967年,您因马来西亚华裔被排斥在国家政治主流之外,自觉难有作为,决意离开政坛,出任《华商报》总编辑,离职后与已故报人董伟强合创《太阳报》,出任董事总经理;后加入新明日报和星洲日报,出任高级行政人员。1987年离开报界,改行从商。

您爱好写作,数十年来笔耕不辍,退休后专写评论。您针砭时弊的精辟言论、洋洋洒洒的论证、义正词严的批判,就如一盏明灯,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您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勇气,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您好学不倦,博览群书;您学问渊博,力求上进,以71高龄考取南京大学硕士学位。您是真正的终身学习者,您攀高峰的精神,是我们的好榜样。

您关怀时事,更关心甲华堂。我们组织《新愿景》团队出征,参与改选,您非常关心选举结果。开票当天,您人在上海心在华堂,频频来电询问结果,获悉我们大胜,您兴奋万分,高兴地说“我的病马上好了一半!”

甲华堂被撤销注册,您愤怒无比,抱病出席我们主办的《挺华堂》座谈会,还上台讲话,痛斥狼子野心。

当年和您并肩在劳工党和人民党作战的同志,很多人变了节,您却始终站稳立场,坚持为人民说话的立场,大义凛然。您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没能看到两线制的落实。我们坚信人民是老板,无数人已经觉醒的时代,两线制终会到来。

哲人其萎,您的精神不死,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您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安息吧,顾老!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八)

寫於面子書網誌/2012年4月6日

【顧興光,我叫他“哥”,因為他不喜歡人家把他當“老人家”,不喜歡我叫他顧前輩。所以,他是我哥,我很愛的“哥”。

這篇文章,是我在2010年9月訪問他時,他后來電郵給我的履歷簡述,電郵中說這麼寫著:

這是關於我的比較詳盡資料,可以摘用。

你留下來總有一天會用到的。哈哈!

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來得我措手不及。

哥的一生,就是那麼精彩,但遺憾,他人生的火花還沒有綻放完,卻逼不得已畫上休止符。

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

《顧興光個人履歷簡述》

我出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不久的1939年,還在襁褓中父親遇海難身故,母親為生活所逼改嫁,我隨赤貧的叔父生活。當時太平洋戰爭爆發,馬來半島陷入三年八個月的日軍鐵蹄統治,作為南方移民家族在當地出生的第一代華人,我是在戰亂中開始我的坎坷童年。

因家境貧困自小工讀,在進入中學後,輟輟續續,無法順利完成中學教育,被逼棄學投身社會,在印刷廠當學徒。為開拓自己的未來天地,唯有自強不息,自學不怠,給自己奠植必要的語言文化基礎,充分掌握流暢中、英和馬來語文,在個人努力不懈之下,經歷社會洪爐的煎熬磨練,終於在政文商三界小有成就。

我除了是一名資深報人,在60年代曾積極參政,成為全國最年輕的民選市議員兼馬六甲市市長,並以與時任新加坡總理的李光耀公開辯論而為國人津津樂道,贏得群眾廣泛支持。

棄政從商後,我在1987年馬中人民互訪尚未完全開放之際,受中國國際貿易委員會邀請前往京滬蘇粵等地考察。1990年在中國國務院安排下,與中國糧油總公司合作在深圳創立金帝(LeConte)巧克力有限公司, 出任董事總經理。短短一年之內,我在全國各地建立5千2百28個直接銷售點,同時在次年出口高級可可脂到歐美國家,使金帝巧克力品牌聲名鵲起,在國內市場與歐洲進口巧克力產品平起平坐。因而被溢美稱為「金帝之父」。

1994年我繼續進軍江西南昌,和中共江西省委合作改造號稱「江西中南海」的828賓館(當年國家領導人訪贛固定居所)。我受委董事總經理職,帶領中外合資公司幹部開展工作,將賓館易名為江西翠林高爾夫度假酒店,建立全省第一個高爾夫球場,在改革開放初期,把高爾夫球運動帶進落後老區,江西農民在練習場上以揮鋤的姿勢揮桿,上了電視節目,一時傳為佳話。今天,它已經是擁有一百多間客房和唯一18個洞高爾夫球場的現代化度假酒店和休閒中心,為江西省的商務旅遊事業作出貢獻。

我是在1958年開始從事報業。19歲那年,擔任新加坡王孤建和報人王仲廣創辦的《星馬日報》駐吉隆坡外勤記者。後來在前輩們培植之下,前往新加坡出任《星華報》主筆兼總編輯。《星華報》是在當年左翼《新報》被新加坡政府查禁後以同樣風格面世的報刊,擁有廣大讀者群,但最終還是逃不過被新加坡政府禁止出版的命運。《星華報》深受讀者歡迎的幾個專欄如:萬象圖、短評、工人簡札等,皆由我執筆。之後決定從新加坡回到馬來西亞,投入左翼政治運動。

1967年,因馬來西亞華裔被排斥在國家政治主流之外,自覺難有作為,決意離開政壇。隨後出任《華商報》總編輯,離職後與已故報人董偉強合創《太陽報》,出任董事總經理。80年代已故檳城殷商張友群接手《華商報》,受邀請重返該報出任執行董事。1983年,上市公司森德工業集團收購《新明日報》,聘請擔任董事總經理,至1985年《新明日報》轉手予英文海峽時報集團為止。1987年,曾加入《星洲日報》出任執行董事一個時期,然後脫離報界從商。在成功創建統一包裝工業和顧客化工公司個人投資事業之後,有感於開放中國的大好形勢,開始了我的中國商旅。

我是馬來西亞華文作家協會永久會員,也是一名業餘文藝工作者。常用筆名夢彤、雲匡、無為、上官彤、慕容亮、尉遲明、史蒂文等。從商後仍以自由撰稿人身份,在報章雜誌撰寫專欄和評論文章,並曾在《南洋商報》主辦之講座發表《關於報告文學》和《組織、領導和時間管理》等專題演講,也曾在《星洲日報》講座發表關於《重整社會道德》問題的個人見解。

我目前在知名的網絡媒體《獨立新聞在線》(Merdekareview)的個人專欄《無極之談》,蒙讀者垂注,一直是點擊率最高的專欄之一。我也可能是馬來西亞年齡最大的部落客,設有《顧記客棧 Koo』s Rest House 》(kooek.blogspot.com)。點擊率已超過四萬五千人次。我的前後期作品大部分收集在博客中,曾經在南洋商報連載,頗受讀者歡迎的中國遊記《莽莽神州》和散文小品《柔情蜜意》,在《星洲日報》的專欄〈無為集〉,以及最近發表針砭時弊的社會和政治評論盡在其中。

我在70年代初,曾被全國華團代表大會推選為馬來西亞華人團結運動十位領導人之一,全國奔走鼓吹凝聚華族力量維護憲法權益。因在霹靂州怡保市萬人聚會上發表演講爭取華人基本權利,被警方逮捕控以煽動罪名,成為馬來西亞史上第一位在《1947年煽動法令》條文下被判罪名成立的被告,罰款馬幣一千元或入獄三個月代罰金。我當時在犯人欄內發表嚴正聲明,表示準備犧牲個人的人身自由入獄三個月,以對自己的言論負責,當堂拒交罰金,並聲言上訴。可是,當時推動華人團結運動的執政黨成員之一的馬華公會總會長敦陳修信(馬來西亞財政部長),為息事寧人,未經我同意,並在我毫不知情下,通過辯護律師團悄悄交了罰金,宣佈放棄上訴。整個案件就此終結。我迄今對這個安排仍耿耿於懷,不忿於自己的被出賣。

我在1998年從商界退休之後,堅持終身學習精神,讀書寫作,追求文化知識不遺餘力,曾入讀香港公開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因健康關係未能完成學業,深以為憾。返馬之後,欣聞南京大學在韓江學院開設中文碩士研究班,乃提出申請,通過嚴格筆試和口試被錄取進入中國語言文學系碩士班進修,終在72高齡修完全部12個課程,通過全部考試和論文答辯,以優越成績取得碩士學位。

我的論文指導老師、古代詩詞學家馮乾副教授在獲悉他通過論文答辯之後,第一時間贈詩祝賀,表揚有嘉:

陵陸更番變大荒,

關河寸寸冷斜陽;

最憐海外龍鍾客,

獨抱遺編說帝王。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七)

看尽风华 读书养生 顾兴光追求精神满足(光华人生)

二零一一年十月三十一日 《光華日報》

报导、摄影:郑欣玲

陵陆更番变大荒,

关河寸寸冷斜阳;

最怜海外龙钟客,

独抱遗编说帝王。

这是南京大学古代文学专业副教授冯乾博士,在获悉其一名“老”学生通过硕士论文答辩后,为恭贺这名学生而即兴作诗。

这名“老”学生,今年72岁,以这个爷爷的年龄,考取了中国语言文学系硕士。

这名“老”学生,也是一名资深报人,60年代社阵强人,更曾两度中选马六甲市议员,并出任市议会署理主席。

这名“老”学生,就是顾兴光。

顾兴光是在2008年通过考试,被录取进入南京大学文学院成为研究生,在附设于槟城韩江学院的南京大学硕士班就读,两年半内完成《中国文化史研究》、《中国现代戏剧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古代汉语研究》、《中国古典诗歌及诗歌理论》、《现代汉语研究》、《中国小说与戏曲史论》、《文艺理论研究》、《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西方现代美学》、《学术研究方法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与海外华文文学》等十二个课程作业及考试及格,递交毕业论文。

他选择清朝禁毁文献作为研究方向,论文题目是《大义觉迷录案新论》,论述雍正乾隆两朝文化思想政策之异同,并在华夷辩论题上提出个人研究心得。

这也是南京大学第一次有海外硕士班学生选择研究如此“沉闷”且不简单的内容,但是今年6月7日在南京大学文学院以副院长徐兴无教授为首的论文答辩委员会,在聆听了顾兴光对于清史中的文字狱个案研究心得后,一致通过论文合格,授予中国语言文学硕士学位。

其论文指导老师冯干教授在贺诗中提到的“最怜海外龙钟客,独抱遗编说帝王”,指的就是顾兴光这么老的学生,独自研究清史的文字狱个案的辛苦,却也难得。

不要以为顾兴光博学多才,这么“厉害”可以在72岁高龄考取硕士学位,他的成就,不是偶然的。

顾与光出生于1939年,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才开始不久,襁褓期时父亲却遇海难身故,母亲为生活所逼改嫁,他则随赤贫的叔父生活,在历时3年8个月的战乱中开始了他的坎坷童年。

由于家境贫困,顾兴光自小工读,在进入中学后,辍辍续续,中学只读到初二就“结束”了,他从此投身社会,在印刷厂当学徒。

他坚信,为开拓自己的未来天地,唯有自强不息,自学不怠,给自己奠植必要的语言文化基础,因此他以自学的方式,最终充分掌握了流畅的中、英和马来语文。

1958年,顾兴光开始从事报业,当年他才19岁,便担任新加坡王孤建和报人王仲广创办的《星马日报》驻吉隆坡外勤记者。后来在前辈们培植之下,前往新加坡出任《星华报》主笔兼总编辑,“万象图”、“短评”、“工人简札”都是他执笔的专栏。(《星华报》是在当年左翼《新报》被新加坡政府查禁后以同样风格面世的报刊,拥有广大读者群,但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新加坡政府禁止出版的命运。)后来,顾兴光由新加坡返回马来西亚,投入左翼政治运动。60年代他曾积极参政,成为全国最年轻的民选市议员兼马六甲市市长,更以与时任新加坡总理的李光耀公开辩论,为国人津津乐道,赢得群众广泛支持。

可是,在1967年,因马来西亚华裔被排斥在国家政治主流之外,顾兴光自觉难有作为,决意离开政坛,随后出任《华商报》总编辑,离职后与已故报人董伟强合创《太阳报》,出任董事总经理。

80年代已故槟城殷商张友群接手《华商报》,他受邀请重返该报出任执行董事。1983年,上市公司森德工业集团收购《新明日报》,聘请担任董事总经理,至1985年《新明日报》转手予英文海峡时报集团为止。1987年,曾加入《星洲日报》出任执行董事一个时期,然后脱离报界从商。

与欧洲进口巧克力产品平坐 被溢美为金帝之父

从商后,顾兴光展开个人投资事业,成功创建统一包装工业和顾客化工公司,当时即有感于开放中国的大好形势,开始了他的中国商旅。

1987年,马中人民互访尚未完全开放之际,他已便受中国国际贸易委员会邀请前往京沪苏粤等地考察。1990年在中国国务院安排下,与中国粮油总公司合作在深圳创立金帝(LeConte)巧克力有限公司, 出任董事总经理。

短短一年之内,中国全国各地建立5228个直接销售点,次年又口出高级可可脂到欧美国家,使金帝巧克力品牌声名鹊起,在国内市场与欧洲进口巧克力产品平起平坐,因而被溢美为“金帝之父”。

1994年,他继续进军江西南昌,和中共江西省委合作改造号称“江西中南海”的828宾馆(即当年国家领导人访赣固定居所)。他受委董事总经理职,带领中外合资公司干部开展工作,将宾馆易名为江西翠林高尔夫度假酒店,建立全省第一个高尔夫球场。

与时并进 自我增值

在个人努力不懈之下,经历社会洪炉的煎熬磨练,终于在政文商三界小有成就,但顾兴光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反而继续过各种方法为自己增值,他不仅饱读各种书籍或文学作品,也与时代一并前进,学会使用电脑及网络,生活和一般年轻人几乎没两样,这也让他与年轻人在一起时无话不谈,完全不会有年龄隔阂,小辈们都当他是一位大哥一样。

从商之时,顾兴光就加入成为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永久会员,业余喜爱写作,常用笔名有梦彤、云匡、无为、上官彤、慕容亮、尉迟明、史蒂文等,以自由撰稿人身份,在报章杂志撰写专栏和评论文章。

他也开设自己的部落格──《顾记客栈 Koo’s Rest House 》(kooek.blogspot.com),并可能是马来西亚年龄最大的部落客,每篇文章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自输入电脑里里,其部落格点击率已接近1万2000人次,其前后期作品大部分收集在博客中,颇受读者欢迎的中国游记《莽莽神州》和散文小品《柔情蜜意》、《无为集》也曾获得国内数家报界刊载,最近发表针砭时弊的社会和政治评论尽在其中。

1998年,顾兴光从商界退休之后,坚持终身学习精神,读书写作,追求文化知识不遗余力,曾入读香港公开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因健康关系未能完成学业,深以为憾。

返马之后,他欣闻南京大学在韩江学院开设中文硕士研究班,于是提出申请,终在72高龄修完全部12个课程,通过全部考试和论文答辩,以优越成绩取得硕士学位。

他的这一班,就只有他与另一位年轻同学萧美萍毕业。

活到这把年纪,顾兴光看尽风华,读书的目的不再只为了追求一纸文凭,而是精神与生命中的满足。

他感叹时下年轻人有很多好的自我提升的机会却没好好把握,因此鼓励大家,不管年龄走到哪里,都应该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自我增值之余也不会被社会洪流淘汰。

况且读书亦可养身,不会这么轻易患上老人痴呆症,至少,顾兴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以72歲高齡考獲中國語言文學系碩士的顧興光,讀書的目的不是只為追求一紙文憑,而是精神與生命中的滿足。


韓江學院開設中文碩士研究班08届的研究生中,就只有顾兴光和萧美萍順利畢業,一老一少攝于南京大学校园内的何应钦公館舊址。


韓江學院開設中文碩士研究班07和08届同学合影,顧興光是年紀最老的一個,卻與小輩們相處融洽,如一名大哥一般。中坐者为授课老师南京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徐兴无教授。


顧興光飽讀各類書籍,這是2009年在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看書時拍下的照片。


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碩士生與教授們合影,后排中為顧興光。


別看顧興光年紀大,他也與年輕人一樣會玩面子書呢!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六)

顾兴光的电邮undelivered
二零一二年四月十二日《光華日報》
●杨善勇

顾兴光先生在生的时候,我曾和他提起书写回忆录。顾先生总是付诸一笑,似乎不放在心里也完全不当一回事。后来有一回,参照他晚近发表在博客的系列文章,我略略编出大纲,请他按部就班逐一书写,每周一文,他也拉拉扯扯,不愿动笔。

顾先生谢世,我从档案找到了暂拟的草稿目录,分开11个单元,散散落落的一些篇章:在马接度过一段难忘的童年、1958:铮铮汉子,谦谦君子、人在社阵、1964: 还原“和李光耀辩论”历史真相、1972: KY润滑了民政党,林敬益神乎其技。

接下去是篇目另有1972: 我是法律神台上的祭品,然后是经营《华商报》、运筹《星洲日报》、统领万宁社和出走中国。书目末编,我附录了2007年他所写的〈生命就是如此这般,阿强走好!〉。

〈阿强走好〉,顾兴光先生所记的是2007年4月13日上午10时,前《星洲日报》及《星槟日报》社长、前上司林庆金令公子林汉强在47岁生日寿宴之前,突发性心脏病,遽然而逝的事。

顾老感怀昔日战友的多年交往,忍不住在文章感叹:“生命就是如此这般,前几天诗人游川不也是这样走的么?”没有想到,顾老如今别离有情人间,也是如此,说走就走,所有的电邮都undelivered 了。

新春开年我曾和他偶通电话问候,尽管当时他的健康已经亮起一盏盏红灯,可是声音洪亮如前,思路清晰,谈吐幽默;怎么想到,春节的那一次说话,会是最后一次的联系?

抱憾的是他筹划许久的“新”书,为那一个编辑拖拖拉拉,从n年之前,直到此时此刻,一直不能出版。人世之间,总是这样,从来没有圆满也不曾圆满:“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遥想先生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人生如梦,马六甲河上的那轮江月,“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坚毅的故人西去,息归主怀,再也照不着顾先生一生雄姿英发的正气长新了。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五)

驻足红尘:此送彼迎 送别顾兴光
~~李忆莙
(刊于《南洋商報》副刊~商余~文学 2012-04-10)

不过三个月,宋子衡、张齐清和顾兴光先后离世。一个接一个噩耗传来,已经不是先惊愕,接着引起一番感慨人生无常的那种反应了。这些堪称才俊的师友一个个离去,不仅令我伤感、情绪也变得低落。生死本是寻常事,而人生也总有尽头,但是怎么就这样“紧凑”呢?我总觉得他们走得太早了。

现在,我坐在窗下,写着这篇文,想起的都是顾兴光的音容笑貌……

毓翰与顾兴光相交几十年。不仅是可倾谈的朋友,还是“哥儿”。一起办过《太阳报》,一起走过同舟共难的日子。虽然“哥儿”俩都已淡出报界多年,但那颗心仍然留守在他们所热爱的新闻媒体上。对于政治、时事、社会等问题,一张嘴便是滔滔不绝地没完没了,既坚持原则,又十分客观,十足的报人骨子。

因他俩是哥儿,我几乎是同时认识他们,也跟着毓翰叫他老顾(他不时提醒:“我认识你老公比你久。”意思是我还不比你了解他?)那时他四十岁不到,但在政界、报界已经名声显赫多时。其实老顾出道很早,六十年代已经是政坛红人。二度中选马六甲议员及最年轻的市议会署理主席。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正是个意识形态弥漫于天地之间,人生价值渗透着生命撕裂性的年代。而民族命题却是个模糊的“标签”,它给人一种既可测又不可解的复杂感。但是,老顾他知道,知道模糊“标签”背后的症结所在,这些都可见诸于他洋洋洒洒的文字中。

从政界到报界,再过度到商场,老顾相识满天下,到哪里都有他的朋友。可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文化人。政治如梦,唯文化,特别是文学,最感人至深。老顾喜欢文学,读得最多的也是文学类的书。他朋友满天下,各个领域都有。可我看他还是最喜欢与文艺界的人往来。他见多识广,非常渊博。这渊博却跟南京大学的硕士学位无关。他只是遗憾少时没机会上大学,想要弥补一下自己。所以才于去年考取了硕士学位。老顾不论读什么书,都过目不忘,而且记忆力好得惊人。

一个多月前,我们去探望他。他清瘦了不少,但精神不错。说起病情,竟还兴致勃勃地说他因病成医。又说最近看了一本书,对死亡有了另一种见解。死亡就好比一艘船,此岸送别的人望着船越漂越远,十分伤感。而彼岸迎接的人见船越来越近,却欢呼雀跃,兴奋之至。他让我体验到什么是“释然的心痛”的同时,也想起陶渊明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步多虑。”——老顾啊,你果真是读通了陶渊明!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是老顾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启示了。

老顾喜欢吃。大半辈子过的都是饕餮大餐的日子。因此他说得病得自我负责。还说人啊,为了几秒钟味蕾享受,不惜付出惨痛的代价。

老顾喜欢吃辣,咖哩羊肉、咖哩鱼头都是他的最爱。那天他请我们吃饭,也许是察觉我注意到他吃得很少。便轻叹着说:“当这些咖哩羊肉啊咖哩鱼头啊都摆在面前,而我竟没有胃口,我就知道,严峻的考验来了。”

其实,老顾他什么都懂,也比任何人更明白。毓翰常说,老顾聪慧,才华横溢。对人生看成得透,所以才能活得那么精彩,那么豁达,那么无所谓。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四)

2012年4月5日 星期四
沉痛哀悼顾兴光前辈


顾老是我尊敬的长辈。他在政坛崛起的时候,我还是小学生。中学时期,他是同学们景仰的人物,我们一群人是他的拥趸。选举期间,每天晚上追赶社阵的群众大会,就是要听顾老的演讲。他经常是压轴人物 ,是最后一位演讲者,一上台就掌声雷动。他以流畅的闽南话发言,逻辑性强、浅入深出的分析、鞭辟入里的批判、高昂的声调和慷慨激昂的语气,道出人民心声。

1960年代初期,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参加国会选举,李光耀在马六甲加冕公园举行的群众大会发表演说的时候,严词抨击马来西亚左翼政党,被听众喝倒彩。李光耀以他一贯的姿态挑战台下的人,叫他们不要在台下呼喊,敢敢上台来辩论。顾老义无反顾上台驳斥李光耀的歪论,可惜被政治部人员以“演讲名单没有名字”为由阻止。

顾老参与政治是早期的事,他后来走入报业,先后出任《星华报》、《华商报》、《太阳报》、《新明日报》、《星洲日报》编辑或高级行政人员,20年后从商。他爱好写作,发表无数铿锵有力、针砭时弊、批判当权派的评论,顾老是横跨文、商、政界的奇才。

顾老非常关心甲华堂。我们组织《新愿景》团队参加去年的改选,他殷殷祝福;开票那天,他人在上海心在华堂,频频打电话给我询问结果。告诉他新愿景团队大胜,甲华堂变天了,他兴奋地说:“我的病马上好了一半!”

甲华堂五个前朝要员向社团注册官投诉,导致被撤销注册,他抱病出席“挺华堂”大会,还发表讲话,痛斥幕后黑手的狼子野心。

顾老是培风校友,培一董事会和培风争校产,他义愤填膺,痛斥不懂得饮水思源的非分要求。他不但答应出席培一校地的汇报会,还爽快答应我们在会上讲话。可惜因病魔缠身,未克出席。

顾老好学不倦,是真正的终身学习者。他家境贫穷,只念到初中二,却勤奋求上进,72高龄还修硕士课程。他的论文题目是《大义觉迷录案新论》,论述雍正乾隆两朝文化思想政策之异同,并在华夷辩论题上提出个人研究心得。南京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徐兴无教授为首的论文答辩委员会异常赞赏他深入的研究和精辟的立论,一致通过授予中国语言文学硕士学位。

当年和顾老一起在劳工党和人民党的同志,很多人变了节,他却始终站稳立场,坚持为人民说话的立场,无畏无惧,勇往直前。哲人其萎,他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顾老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源自許萬忠部落格,同刊于2012.4.6.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三)

悼念顾兴光先生
——我敬佩的全能人才
作者/黄士春 (刊于《独立新闻在线》~2012年04月04日)


消息传来,顾兴光先生走了,享年73岁。

我和顾先生,不算是很有深交,但还是有一些交往的,一直就佩服他的才干,特别是他的文才和口才。

第一次接触顾先生,应该是1960年代的事。这年代有两次大选,一次是1964年,另一次就是发生“513”事件的1969年。我相信应该是1964年的那届大选吧,那年代,他是马六甲的社阵红人,曾任市总监(相等于市长),夹着这样的名气,他从老远的马六甲来到怡保,以独立候选人的姿态竞选国会议员。我当时刚进报界不久,特别到怡保大草场听他的群众大会。印象是,此人的声音非常宏亮,华语发音奇准,言之有物,还特别讲解《联邦宪法》下的人民权利。可惜,他没有中选。

接下来应该是80年代,他创办了当时红极一时的《华商报》,是一份政治新闻挂帅的三日刊,也是当时主流媒体以外的一份很刺激性的三日刊,很多内幕消息。我那时还在报界,因为当地一名流在未得到我的同意下,被人安排用了我原本写给另一名华教领袖的文章,令我非常恼怒,决定发律师信给他,要他赔偿马币五万元,这个数字,当时是很轰动的。我当时是打着“文章有价”,“文人不可欺”的起诉口号,当时的各日报虽有报道,都没有在顾先生主持下的《华商报》对这起诉讼的突出,我成了该报好几期的封面人物,还有副刊的评论。我认为,他对文章和文人是尊重的。

较后一个时期,他突然在吉隆坡的苏丹街开起书局来,偶尔进去和他闲聊,看样子,大慨不容易搞,但见他对文化事业的热心。

又有一个时期,他出掌《新明日报》。职工会和他谈判,传出来的消息是,没有人讲得过他。可见,他的口才的确是一流。

在林庆金接管《星洲日报》的一个时期,顾兴光曾出任该报的执行董事,手下的要员包括了刘鉴铨和古玉樑等大将。这期间,我曾见过他,言谈间,知道他对当时《星洲日报》高层的尊敬;对管理,有他的一套。

再后来,听说他到中国发展生意,以他的商才,应该是赚了钱回来。

遗憾未能再见

接下来,开始在《独立新闻在线》看到他的专栏,原来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写手。

近年来,则突然听到他每个周末由马六甲开车到槟城韩江学院修读南京大学的硕士课程,不久,又说是毕业了,还老远的跑到南京去接领硕士文凭,代表毕业生演讲。

最近,又听他南京大学硕士班的前后同学陈文泰说,他去了伦敦看孩子,还到伦敦大学听有关中国文学的课。

最遗憾的一次,就是去年八月,我女儿从美国回来,指定要带孩子到马六甲一游,想找他接应接应,都谈好了。女儿回来时,出发前,突然想起顾先生平时多在吉隆坡,因为他在吉隆坡还有事业,总不好意思要他陪我们到马六甲。因此,临时改为联络另一名在马六甲的好友,安排酒店之类的,然后就启程。过后,在一次电话交谈中,他突然问起我为什么八月没有去马六甲。我照实说了,他显得很在意,一直说他一直都在马六甲,如果由他来做向导,肯定会比我那位朋友强。他是一个说了算的人。

在他上下马六甲槟城期间,我几次和陈文泰邀他途经怡保时顺便兜进怡保聚聚,但一直都没有实现。就这样的,一直都没有再和他见过面,前后也不懂有多少年了;总之,遗憾就是。

顾先生,我敬佩的全能人才,一路好走!(4.4.2012)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二)

【仅供参考】杨善勇:兴光先生的“顾”事
(刊于《東方日報》龙门阵~2012年4月4日)


新春开年,送了顾兴光先生一个短讯问候。顾先生回话:正在洗肾。大吃一惊,相隔一日联繫,他仍在仁爱医院,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答话:这儿有个老人家,洗肾多年,现在90多岁了。

乐观,达观。顾先生说,自己的肾,早不行了。听从行医女儿的劝告,他的声音响亮如一:早洗晚洗,都是要洗;不如现在就洗。然后隨口说起他计划之中的“新”书,交给一个故交处理,快出版了。

此事说来,拉拉扯扯,那个认识的编辑一直迟迟不能交稿。2007年间,参照他的剪报存档,以及陆续在部落格发表的文章,我隨手整理了《顾事》的草本,分开六辑:往事忆往、人物专访、政评千秋、小品笔记、柔情蜜意和莽莽神州。

顾先生或者一时高兴过头,不计辈分也不顾轻重,邀我作序。我遵命拼出尚未发表的〈顾兴光奋起千钧棒〉,时值2007年12月9日。可是出版的事,仍然一直磨蹭,一再延误。

间中,我曾在电邮说了两、三次,缘由在於从小身为他的粉丝,我总觉得,他精彩的一生,应该著书传世,供后来的学者研究,上一代那一些火红的歷史演义。顾先生显然不愿放大自己,总不多说。

就是忆往当年他和新加坡总理李光耀公开辩论的往事,顾先生笔下也处处留白;倒是说起他是全国第一位在1948年煽动法令下被控罪名成立的被告,顾先生摆出“与有荣焉”的姿態......

往事如烟,往事又不如烟。顾兴光先生的事,多著是。诸如晚年他以72岁的高龄,北上南下,东奔西跑,苦读读出了中文系硕士,堪是一个马来西亚终身学习的模范生。

可惜,完成了大学的课程,顾先生现在也完成了他一生的浮浮沉沉,来不及看到他的《顾事》也来不及见证这个国家的2020,曾经有他披星戴月的足跡,屡与浑身屎的恶犬周旋,全凭手中那支打狗棒。

附錄:悼念顧興光文章(一)

【杨城蓝井】杨艾琳:顾大哥走好,雨天湿了我的泪眼
(刊于《東方日報》龙门~ 2012年4月4日)

这个下午的雨下得特別凶,因为明天要出远门,我正在外头忙一些事务。接到一通简讯,我呆了。去年还在马六甲和你用餐,当时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你的憔悴在你太太的身旁,多么需要依傍。

你总是精神奕奕,侃侃而谈。还记得有一晚,你独自驱车从马六甲上檳城,半途下起倾盆大雨,你的朋友打电话给你,阻止你继续驾驶,而你却是那么的固执,坚持要晚上赶著北上。

你总是和年龄对抗,拒绝休息,拒绝享福。你说,许多老人很早就寢,但是你偏不要。於是你看书写作业,不到凌晨也不肯休息。在檳城韩江修课的时候,你很快乐。你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继续感受生命的活力。在復旦修课的时候,你常邀请年轻的同学们到你的住处,然后煮一道你拿手的阿三鱼,满足同学们的嘴馋。

但是,我特別难忘你给我的第一封信函,对一个初入门槛的作者而言,那是不可言喻的鼓励。你说:“一直是《杨城蓝井》的读者,喜欢你清新洒脱的文字,和冒泡的美感。读了《华教对不起柯嘉逊》,更是有惊艷的感觉,我的意思是,最近站出来维护柯嘉逊的墨客很多,你就是不一样。”后来你一直以同样的方式鼓励其他新作者,提拔了不少新人,並给予最大的支持,著实难得。

你宠你的朋友,就如宠自己的孩子一般。那年我写了一篇文章,说到波斯顿吃龙虾的往事,你就趁来吉隆坡办事的閒暇,带我吃了一顿龙虾餐。

我写一篇关於《老夫子》的作者王泽剽窃原著作家朋弟的事,你就在上海给我弄到几部朋弟的绝版著作,现在摆在书架上,显得格外伤感。

你总是为你的部落格伤脑筋,有时拨电来希望我帮你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后来你索性把部落格交给我打理,当我帮你贴上你喜欢的“Fields of Gold”的视频,而且是Eva Cassidy的版本时,你兴奋得告诉我,你最喜欢在你的书房,熄了灯静静地聆听Eva Cassidy磁性的嗓子。

后来我的生活起了变化,没再与你保持联络,也冷落了你的部落格。去年在你最脆弱的时刻,却热心地帮了我的朋友一个大忙。我不知道会是这样。那一天我看到你时,一直忍著眼泪。

你走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雨天,而我没法子送你一程。记得我总是称呼“您”,叫你“顾先生”,你很生气,所以后来改口了。顾大哥走好,雨天湿了我的泪眼。

紀念我哥~顧興光(之十)

哥走了,還有遺願來不及完成。

他考獲碩士學位之后,一直想說待身體養好一些,就要再去唸博士。

很多人或者認為,年紀這麼大了,還考博士來做什麼?

其實,不用說博士,就連碩士對他來說,意義不只是那一張文憑,或者要憑著那一張紙來炫耀自己有多本事。

而是,哥小時候沒什麼機會讀書,所以使他對“唸書”一直一直很響往,而他一路來自學自修的精神,讓他一生中寫上了好多好多美滿的成就,事業是這樣,做人也這樣。

老來再重返校園唸書,除了挑戰自己的能力,更是讓自己的人生更圓滿,哥說他讀書養生,那種心靈上的滿足,只有他最能夠深刻地體會。

除了讀書,哥的另一個願望,是要出書。

出書的事,他很早就跟我提過,還說也要看我出書,把我在報章上的專欄文章集起來,就可以出一本了。

出書,也是我還沒有完成的夢想,從小學開始我喜歡寫東西,所以在唸大眾傳播系時,我最終選擇了主修新聞,畢業后也一直在記記寫寫的記者生涯中,過日子到現在。

只是,哥叫我出書的事,對我來說有些遙不可及,畢竟自覺自己還沒有到那個水準,儘管哥總是對我的文章給予很不錯的評價。

哥當時跟我說得有條有理,要出書就要找一個有名氣的人來寫“序”,我回應他說:不用找別人了,你來幫我寫就好啦!

只是,一拖再拖,一直以為我們都有足夠的時間,結果就這麼錯過了,以后我如果真有機會出書,那篇“序”永遠不會有哥的祝福了...

而哥的書,本來已經在籌備中的了,卻也還來不及看到自己的心血出版,哥就先走一步。

顧太也說,哥在病時常會想起出書的事,一直想著怎麼到現在還沒法出版。

哥走后,我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想參與他出書的事,于是嘗試聯絡了可能與他出書有關的人,終于有一些眉目。

我不是出書的內行人,所以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需要我幫忙的,我都盡可能去做,最重要的哥的遺著可以順利出版。

幸好哥的朋友們都“接受”了我,謝謝他們,給我這個機會。

而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幫哥做的事,相比他一直以來對我們的疼我們的愛,那是很微不足道的事。

哥,妹一定會看著你的書順利出版,你要在天上保佑大家,你也一定知道的,我們都很想念你!


(后記:哥在4月3日離開到今天,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雖然偶爾還是很難過,看到哥的照片鼻子會酸,眼淚會流。但是,我想哥不會希望看他疼愛的妹妹一直是這樣子,所以,我答應哥,一定要讓自己“回來”,只是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但無論怎樣,哥一定會一直在妹心上,這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