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红尘:此送彼迎 送别顾兴光
~~李忆莙
(刊于《南洋商報》副刊~商余~文学 2012-04-10)
不过三个月,宋子衡、张齐清和顾兴光先后离世。一个接一个噩耗传来,已经不是先惊愕,接着引起一番感慨人生无常的那种反应了。这些堪称才俊的师友一个个离去,不仅令我伤感、情绪也变得低落。生死本是寻常事,而人生也总有尽头,但是怎么就这样“紧凑”呢?我总觉得他们走得太早了。
现在,我坐在窗下,写着这篇文,想起的都是顾兴光的音容笑貌……
毓翰与顾兴光相交几十年。不仅是可倾谈的朋友,还是“哥儿”。一起办过《太阳报》,一起走过同舟共难的日子。虽然“哥儿”俩都已淡出报界多年,但那颗心仍然留守在他们所热爱的新闻媒体上。对于政治、时事、社会等问题,一张嘴便是滔滔不绝地没完没了,既坚持原则,又十分客观,十足的报人骨子。
因他俩是哥儿,我几乎是同时认识他们,也跟着毓翰叫他老顾(他不时提醒:“我认识你老公比你久。”意思是我还不比你了解他?)那时他四十岁不到,但在政界、报界已经名声显赫多时。其实老顾出道很早,六十年代已经是政坛红人。二度中选马六甲议员及最年轻的市议会署理主席。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正是个意识形态弥漫于天地之间,人生价值渗透着生命撕裂性的年代。而民族命题却是个模糊的“标签”,它给人一种既可测又不可解的复杂感。但是,老顾他知道,知道模糊“标签”背后的症结所在,这些都可见诸于他洋洋洒洒的文字中。
从政界到报界,再过度到商场,老顾相识满天下,到哪里都有他的朋友。可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文化人。政治如梦,唯文化,特别是文学,最感人至深。老顾喜欢文学,读得最多的也是文学类的书。他朋友满天下,各个领域都有。可我看他还是最喜欢与文艺界的人往来。他见多识广,非常渊博。这渊博却跟南京大学的硕士学位无关。他只是遗憾少时没机会上大学,想要弥补一下自己。所以才于去年考取了硕士学位。老顾不论读什么书,都过目不忘,而且记忆力好得惊人。
一个多月前,我们去探望他。他清瘦了不少,但精神不错。说起病情,竟还兴致勃勃地说他因病成医。又说最近看了一本书,对死亡有了另一种见解。死亡就好比一艘船,此岸送别的人望着船越漂越远,十分伤感。而彼岸迎接的人见船越来越近,却欢呼雀跃,兴奋之至。他让我体验到什么是“释然的心痛”的同时,也想起陶渊明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步多虑。”——老顾啊,你果真是读通了陶渊明!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是老顾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启示了。
老顾喜欢吃。大半辈子过的都是饕餮大餐的日子。因此他说得病得自我负责。还说人啊,为了几秒钟味蕾享受,不惜付出惨痛的代价。
老顾喜欢吃辣,咖哩羊肉、咖哩鱼头都是他的最爱。那天他请我们吃饭,也许是察觉我注意到他吃得很少。便轻叹着说:“当这些咖哩羊肉啊咖哩鱼头啊都摆在面前,而我竟没有胃口,我就知道,严峻的考验来了。”
其实,老顾他什么都懂,也比任何人更明白。毓翰常说,老顾聪慧,才华横溢。对人生看成得透,所以才能活得那么精彩,那么豁达,那么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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